圖為校長尼瑪（中）跟學生在一起。玉樹州民族中學供圖　

　　下午四點，青海省玉樹藏族自治州民族中學的操場上書聲朗朗，校長尼瑪正在辦公室和幾名教師代表談話，安排他們參加全州的教學經(jīng)驗交流會。

　　“以前他是我們學校的學生，地震后跟學校一起遷到四川上學，”尼瑪指著高一的班主任公保多杰說，“現(xiàn)在他又回到母校教書，一晃已經(jīng)十年了?！?/p>

　　2010年，玉樹發(fā)生“4.14”強烈地震，該校2000余名師生整體轉移安置到四川省都江堰市八一聚源高級中學，在不到三月內實現(xiàn)復課，之后的兩年在那里學習、工作、生活。

　　“為了繼續(xù)中斷的學業(yè)，學生和教職工們離開了熟悉的環(huán)境，遷往千里之外的四川?！北藭r的尼瑪并未料到，這樣一次舉校南遷的無奈之舉，卻在日后為學校發(fā)展注入新活力，更讓剛剛親歷地震的孩子收獲“滿滿的關愛和成長”。

圖為民族中學學生參加運動會。玉樹州民族中學供圖

　　“到四川之后，不僅教室里有以前沒見過的白板、投影儀，學生宿舍蚊帳、暖水瓶、床單、臉盆一應俱全，連跟隨學校搬遷的教職工家屬，他們都替我們提前安頓好?！蹦岈斦f。

　　親歷過2008年“5.12”大地震，聚源中學遭遇過相似的困境，“他們把震后新建的現(xiàn)代化的學校完全交給我們，自己的學生卻分散到各處?！痹撔５牧x舉，尼瑪一直深懷感激。

　　“震前全校只有兩個會用電腦打字的老師，”尼瑪回憶，在四川老師的幫助下，他們逐漸學會投影儀、電腦，一改過去僅靠課本、板書的老方法，“學生們積極性高了，課堂效果更好。”

　　教學進度不能耽誤，但學校最關注的是學生的心理健康?！昂⒆觽兌际莿倓偨?jīng)歷過地震，年紀最小的只有十二歲，過去之后很想家?！?/p>

　　為此，尼瑪請來四川高校的心理老師成立“心聯(lián)小屋”、課間組織學生集體跳“鍋莊”(一種藏族舞蹈)，在藏歷新年到來時開展運沙袋、拉巴牛等傳統(tǒng)運動項目慶祝。

　　教務主任徐君君是學生們口中的“徐爸”：“學校經(jīng)常開展生活衛(wèi)生知識講座、撿拾垃圾彎腰行動，周末會帶孩子們去青城山、都江堰游玩，寒暑假布置親情感恩作業(yè)等等。”

　　“以前，學生們五天上學，兩天在家，難以形成穩(wěn)定、良好的環(huán)境氛圍?！蔽锢砝蠋煵誓扔X得，在四川“新家”中，通過封閉式管理漸漸培養(yǎng)起生活、學習、衛(wèi)生等行為習慣，實現(xiàn)對學生的“養(yǎng)成教育”，明顯改善了從前“5+2=0”的學習效果。

　　“在四川，接觸到先進的教育理念，”徐君君說，“從前只知‘教書’，不懂‘育人’二字更重要?！?/p>

　　同民族中學類似，震后玉樹重災區(qū)的初中以上學生基本全部轉移到異地就讀。有了異地復課的成功經(jīng)驗，玉樹州自2015年起推行“異地辦班”計劃，每年送出1000名學生去往內地繼續(xù)高中學業(yè)。

　　“送出去的孩子本身基礎好，加上外省的教育資源好，自然高考成績好?！苯┠?，受“異地辦班”沖擊，民族中學的升本率有所下降，但尼瑪保持樂觀，“從全州整體來看，孩子們的素質在提高，在外讀高中能讓見識變廣、思路更開闊。”

圖為震后重建的民族中學航拍。玉樹州民族中學供圖

　　在尼瑪看來，整體向好的背后，亦折射出農(nóng)牧民教育觀念和生活習慣的轉變。

　　“從前，牧民們都是‘向日葵’，放牧為生、靠天吃飯，生活節(jié)奏很慢，”尼瑪說，“如今，越來越多人相信，只有知識才能真正改變貧困，很多家庭既要在縣城工作，也要返鄉(xiāng)放牧，平時比較忙，更傾向于把孩子全權托付給學校。”

　　俄金曲培從小在縣城讀書，初中畢業(yè)后考到遼寧省盤錦市高級中學繼續(xù)學業(yè)。“父母都是牧民，但特別支持我們上學?！彼f，現(xiàn)在家里年齡最小的弟弟青梅扎西也考到了北大附屬實驗學校讀高中。

　　2019年，俄金曲培成為青海省民考民(少數(shù)民族學生學習少數(shù)民族語言，并用少數(shù)民族語言參加考試)文科高考狀元，目前就讀于中央民族大學。

　　十年前，還在上高一的公保多杰跟同學一起去往四川，畢業(yè)時他們將平時所寫的作文、詩歌和家書編輯成書，扉頁上寫道：“如果想要感恩，就用學習到的知識去回饋幫助過你的人?！?/p>

　　如今，看著跟當年的自己一樣大的學生，身為班主任的他經(jīng)常在課余時間拿出這本書跟大家分享：“生活中充滿愛與希望，即便經(jīng)歷苦難，也有重見光明的一天。”